“今年以來，國家發改委一個電解鋁項目也沒有核準，但現在國內在建或擬建的電解鋁項目已經接近40個。”11月10日，一位鋁行業的資深人士對記者說。
與此言論相呼應的是，在今年的一次研討會上，發改委經濟運行局一位負責人指出，目前我國在建或擬建的氧化鋁項目達到26個，而實際上國家發改委審批通過的僅為山西魯能晉北100萬噸的氧化鋁項目，其他的均未獲得正式審批。
11月13日，國家正式對外公布《鋁行業準入條件》，再次剎車鋁業盲目投資。
違規擴張風
根據國家發改委剛剛公布的數據，去年我國電解鋁產量為935萬噸，而今年1-9月份的電解鋁產量已經達到918萬噸，比去年增長36.82%。預計全年總產量將突破1250萬噸。
據上述業內人士估計，今年我國將新增電解鋁產能260萬-300萬噸，明年將新增產能180萬-200萬噸，僅今明兩年，我國的電解鋁產能就將擴能將近500萬噸。
氧化鋁方面亦是如此，今年1-9月，我國氧化鋁產量達到1447萬噸，同比增長53.36%，已經超過去年全年產量。預計今年我國氧化鋁產量將達到2150萬噸，產能將增至2600萬噸。而2006年，我國氧化鋁產能僅為1800萬噸。
而與之相悖的是，今年國家發改委僅批準了一個氧化鋁項目，電解鋁項目一個也沒有批準。這么大量的產能和產量增加是從哪里來的？
“從政策層面上來講，國家對鋁工業項目，尤其是氧化鋁和電解鋁項目審批呈逐年嚴格的趨勢，”有色金屬技術經濟研究院副院長劉援朝說，“2005年以后國家要求所有的電解鋁和氧化鋁項目必須經過環評，通過環評后才能報國家發改委審批；2006年起還規定，所有未獲批的項目沒有土地使用權。而且從2005年以后，真正獲批的項目就很少了。”
“在中國，環評是所有要上項目的企業必須認真通過的一關，”尚輕時代金屬信息咨詢公司總經理董春明說，“但現在大一點的鋁項目，通過環評基本上都沒問題。但環評通過后，項目上馬就各顯身手了。”
一家山東電解鋁廠的負責人對記者透露，盡管國家不批準，但項目還是有辦法上馬。主要的方式無外乎三種。“其一，以改造名義擴建，小電解槽換成大電解槽，換了也就換了；其二，瞞報產能，由于執法成本高，執法力度不夠，相關部門不可能逐一核實；其三，地方政府支持，因為這類項目能夠極其有效地拉動地方GDP。”
對于大規模的新項目上馬，一般有兩個方法：一是分解產能，一個30萬噸的新項目分成數個5萬-10萬噸的項目分期分批上，“這樣目標比較小，不會引起注意。”二是采用先斬后奏的辦法，一家河南鋁廠告訴記者，一般不等批復就開始建設，而地方政府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瞞住不上報。“等到快要建成的時候，一般就‘生米煮成熟飯’，不了了之了。要真停了，不僅企業損失慘重，銀行的錢也打了水漂，影響太大，也只好隨它去了。”
上述山東電解鋁廠負責人還透露，因為電解鋁行業利潤豐厚，當地銀行也愿意以各種名目給予貸款支持。但這里也有不少技巧。“比如某電解鋁生產線上馬，一般避免直接以該項目的名義貸款，而是采用以下三種方法：一是貸款給公司本身或者不相關的子公司；二是可以通過其下屬的諸如服務、非過熱行業企業、部門，以其他名義獲得數筆小額度貸款，然后匯總后投向新建、擴建項目，‘左兜放到右兜’；三是把小項目‘打包’包裝為較大的上規模新工藝的高新項目，達到貸款要求。”
“地方政府的支持保證了這類項目能夠上馬，銀行對鋁工業項目的青睞也從中推波助瀾，而當真正完成了‘三通一平’、‘土地劃撥’等前期工作，是很難叫停一個項目的。”上述資深人士說。
行業怪圈
然而，固定投資增速過猛，總是伴隨著產量過剩和利潤稀釋的風險。
從2005年下半年開始，連續幾年價格大漲的氧化鋁價格開始下降，利潤開始向電解鋁行業轉移。今年上半年，每煉一噸電解鋁利潤可以達到5000-6000元，利潤的膨脹令前幾年逐步萎縮的電解鋁投資再次迅速增加。
不過，下半年的形勢卻急轉直下。
事實上，始于去年的電解鋁投資熱潮已經使得電解鋁略有過剩，鋁價迅速下跌。同時，國家對鋁工業連出重拳。2006年，國家取消了電解鋁錠的出口退稅并開征15%的出口關稅，今年8月又將非鋁合金制鋁條、桿開征15%的關稅。今年10月，發改委、財政部、電監會聯合發布通知，取消了對電解鋁等高耗能產業的優惠電價政策，使得電解鋁每噸成本上漲300-600元。
“目前電解鋁每噸毛利1000多元，再刨去稅費，僅是微有贏利，”上述山東鋁廠負責人說，“在這種狀況下，鋁老板們開始面臨著是繼續建設還是停工的兩難。”
“現在中國鋁工業面臨的問題在于，市場信息非常不透明，由于國家不鼓勵產能擴張，項目上馬都不是很公開的事，大家各自背靠背，搞不清楚市場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。”董春明說。
董春明原供職于一家有色金屬咨詢公司，他敏銳地從鋁老板們的茫然中發現了商機，于是自己成立了尚輕時代金屬信息咨詢公司。
上述山東鋁廠的負責人對記者直言，只知道埋頭生產，并不很了解周邊企業的情況。“大家都偷偷摸摸的，不愿意實報產能，另外電價、資源等方面也都是不公開的。我們只知道下游需求增速很快，并不清楚電解鋁的擴能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產業政策難題
市場一波一波沖動式發展的周期，以及行業信息的不透明，折射出鋁產業政策的缺失。
其實，從2003年起，鋁工業產業發展政策便開始醞釀起草。2005年9月7日，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并原則通過了《鋁工業發展專項規劃》(下稱《規劃》)和《鋁工業產業發展政策》(下稱《政策》)。然而，兩份文件通過之后的產業政策卻始終未公開發布。
對于《規劃》和《政策》始終沒有公開發布的原因，業內人士表示，“《規劃》和《政策》可能有一些論斷與現實情況出現矛盾，在制定之后的兩年多時間里都沒有發布，”上述人士說，“比如《政策》中提到發揮山西晉南地區、河南豫北地區以及廣西、貴州的鋁土礦資源和能源優勢，加快基地內現有鋁基地建設，形成氧化鋁－電－電解鋁產業鏈，提高競爭力。但沒有提到山東地區，而實際上山東已經成為氧化鋁和電解鋁大戶。”
“2005年《政策》制定時業內普遍認為鋁工業的擴張期已經結束，然而現實情況正好與之相反。”上述資深人士說，“《政策》從2003年就開始醞釀，國家從2003年開始對鋁工業一直持遏制的態度，但結果是，電解鋁的產量從2003年的554多萬噸增長到今年的1250萬噸。而且基本都在國內消化。如果沒有這些新增的電解鋁項目，很難想象依靠進口能夠取得700萬噸電解鋁。”
從2003年至今，國家對鋁工業的調控已經超過了4年。然而效果并不明顯。從2000年到2005年，我國電解鋁產量年均增長22.5%。2006年電解鋁產量比上年增長20%，2007年電解鋁生產再掀高潮，預計要比上年增長超過30%。
該資深人士認為，“國家對于下游原鋁需求預計不足，存在著偏差。”
“一般說來，鋁消費增長速度與GDP增長速度有一個比例關系，前者是后者的1.6—1.9倍之間。”董春明說，“因此我國電解鋁消費將在未來5年內繼續保持15%以上的高增長速度，但是因為投資增速已經超過了需求的增速，未來電解鋁行業的利潤將下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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鋁工業本是此輪宏觀調控、遏制產能過剩的風暴中心所在。2003年5月，中央政府要求地方政府停止審批電解鋁項目。當年12月23日，國務院再次提出了迅速遏制電解鋁違規建設、盲目投資勢頭的要求。2004年4月27日，國務院發出通知，將電解鋁固定資產投資項目資本金比例由20%及以上提高到35%及以上。
但今年隨著電力供需緊張狀況的緩解及資源性產品價格的上漲，一些地方集中投資電解鋁、氧化鋁的行為又出現反彈之勢。
11月13日正式公布的《鋁行業準入條件》提出，新建氧化鋁項目必須經過國務院投資主管部門核準。利用國內鋁土礦資源的氧化鋁項目起步規模必須是年生產能力在80萬噸及以上。利用進口鋁土礦的氧化鋁項目起步規模必須是年生產能力在60萬噸及以上，必須有長期可靠的境外鋁土礦資源作為原料保障，通過合資合作方式取得5年以上鋁土礦長期合同的原料達到總需求的60%以上。而新增生產能力的電解鋁項目，亦必須經核準，近期只核準環保改造項目及國家規劃的淘汰落后生產能力置換項目。
新建再生鋁項目，規模必須在5萬噸/年以上；現有再生鋁企業的生產準入規模為大于2萬噸/年；改造、擴建再生鋁項目，規模必須在3萬噸/年以上。
新建鋁加工項目產品結構必須以板、帶、箔或者擠壓管、工業型材為主。多品種綜合鋁加工項目生產能力必須達到10萬噸/年以上。單一品種鋁加工項目生產能力必須達到，板帶材5萬噸/年、箔材3萬噸/年、擠壓材5萬噸/年以上。
此外，鋁礦山、冶煉、再生利用項目資本金比例要達到35%及以上。申請核準的礦山投資項目，總生產建設規模不得低于30萬噸/年，服務年限為15年以上。
力推節能減排也是D此次頒布《鋁行業準入條件》的主要用意所在。《鋁行業準入條件》要求，新建及現有再生鋁合金項目，必須有節能措施，氧化鋁廠要做到廢水“零排放”，電解鋁項目噸鋁外排氟化物(包括無組織排放量)要低于1000克。（21世紀經濟報道）
